这篇文章写于 2020.7.19
生活在过载的 2020 :走向虚拟奥德赛的本体论
“人类是根绳索,紧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这是一根高悬于深渊之上的绳索。”——尼采(1980,IV,16页)
「序章」
2020 年是一个人类时空的分水岭,时间上这绝对是一个诡谲多变的年份,而在空间维度,我们日常生活领域被侵占、挤压、过载,甚至撕裂。
当我们被要求隔离在家时,当封城令被解开时,当世界还在体验原始恐慌的战斗与逃跑反应*时。很明显,我们的生存空间已经有了变化,没错这个空间即现代物理学意义中真实的体验空间。而这个空间的侵占真实存在,病毒也是真实的入侵我们的生存空间,你无法在裹有病毒气溶胶的空间中驻足,人类的生产生活空间让渡给病毒分裂、繁殖、迭代进化。这直接导致我们不仅在真实空间上过载,也导致我们世界本体论机器的过载与延宕。由此,我们可以想象我们的现在或者不远的未来将转换一种赛博未来已经难以避免且不可逆转,如今我们根本不能通过简单的拒绝"进入屏幕“或者断开电源而退出虚拟网络、赛博空间。
*注释 战斗与逃跑反应:在神经系统的众多演化之中,一旦受到威胁,杏仁核就会启动我们著名的“战斗-逃跑-僵止”反应,催促我们采取行动。
《奥德赛》作为荷马史诗的著名篇章,讲述的是希腊英雄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后漂泊历险十年最后又回到故乡的故事。对赛博空间和宇宙空间的探索,则是历经沧桑的人类穿越时空的奥德赛历程。这种探索和开发呼应着人类扩张的需求,这种需求从人类对整个地球扩张开始,到近二十年对宇宙的探索,最后在对后地理空间时代的赛博拓殖。只是这次赛博空间的虚拟奥德赛探险来得更快也更加被动一些。
《2001:太空奥德赛》电影中是电脑将智人变成了后人类生命形式,把人带进赛博空间,促进人类自我实验和自身改变。而片中黑色神秘巨石的出现隐喻着人类两种生命形式转变。而这两次转变都伴随着理查·斯特劳斯创作的一部与尼采同名著作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Also sprach Zarathustra)*。聆听这交响乐,我们将走向这次虚拟奥德赛的本体论历险的窥探。
*注释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德语:Also sprach Zarathustra)是德国哲学家尼采假托古波斯祆教创始人查拉图斯特拉(又译琐罗亚斯德)之口于1885年写作完成的书,是哲学史上最著名的哲学书籍之一。
「关于虚拟世界」
人类历史是一长串交织着意外事件的规划,2020年更是深刻体现这一规则,病毒和蝗灾、洪水和地震、暴乱和游行,恐惧和冲突。2020的确这样运行着,这样过载和延迟的运行着。在这个21世纪头20年的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的景观中,我们已经抵达了一个怪异、恶兆、荒诞的世界,人类和自然的和谐似乎在这个世界中荡然无存。海德格尔在人类扩张一词的后面加上了“毁坏”(und Zestorung)的字样。而人类确实在对整个世界进行扩张时导致人口增长、气候变暖、环境恶化,现实的空间已然遭到毁坏。人们将寄希望于虚拟世界,以维护和拓展人类的生存空间。
提到生存空间,我们有必要对“空间”概念进行认识。一般意义上我们提到的空间是客观实在即物理学意义上的现实秩序空间,当然还有隐喻式的行动空间,这种行动空间话语和时间是紧密相连的。”给我预留点空间,宝贝。” 更多情况下指涉时间上的延迟和去远,这种空间是时间上的体验和延伸。
相对于康德把空间视为实在的事物秩序的解读,海德格尔在对空间的处理上认为它是此在与现实事物相遇合的一种可能,它既不是客观的,也不是主观的,而是显现于“我们这个世界中的存在“的行动里。也就是说,我们的此刻此在把我们的行动和事物聚集,使其互为情境,互为近远,由此揭示事物和行动之间的“空间化”。可以说海德格尔的空间是一种场的聚合。遵循同样思路,康德认为时间是一种流变,我们和所有其他的事物在时间中不断的体验着此刻,就此而言,人类的此在像一颗永恒的掷出可能性的骰子,不断的刷新和抛出可能。这有一点像《蝴蝶效应》中的情节,像是一种时空可能的聚合,此在即事物、人物、行动的正在呈现,是时间和空间的交织。基于这些时空概念,我们可以更好认识穿越时空的虚拟奥德赛。
赛博空间、赛博世界或者赛博朋克,现在对于大众来说并不陌生,当然有的只是没意识到自己正被置于这种体验中心罢了。电影、图片、音乐以及艺术早已对赛博风格垂涎已久,被赛博概念或者视觉感官直接冲击所吸引,过早的显露出对赛博空间的向往,生产出不乏快乐和劣质的产品。时空倒置、废土与霓虹城市、电子显现、贫民与人工智能。这些更多的是对未来社会,真实空间的一种企盼和描绘。
今天我们将回到赛博空间本身,赛博空间(cyberspace)的概念是作家威廉·吉伯森在小说《神经漫游》中提出,该术语源自于词源的"控制论”(cyberlietics)与“空间”(space)的揉合,因此赛博也衍生出电脑和网络的含义。
网络作为人类在赛博空间演绎新戏剧的序章,我们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具有后地理后历史特质的超空间。而电脑作为可以理解成赛博空间的虫洞,能够让人们在鼠键的触控中实现赛博空间的穿梭与去远。把电脑作为一种信息宇宙的本体论机器,那么这个赛博宇宙即拥有着庞大网络系统,安置着各种城市、村庄与贫民窟;容纳着伦理、宗教与政治的社会空间;这些空间互相映射、影响、连通,然而数字世界具有碎裂性和流散性,更像是杂糅了各种矛盾因素个人神圣体验领域或者宗教空间。网络的小众音乐人、亚文化崇拜者、邪教癫狂组织,油腻学术团体、都是分裂的迷群空间,并且衍生出更多狭隘的空间。虽然赛博世界会有空间内部割裂,但是这些时空都共同构成赛博宇宙的万花筒。
社会学家戈夫曼提到,互联网导致了个人与公众之间的边界线的消失,自我在公众舞台上表现自己。与其说边界消失,更确切的说是场域的置换与共享。当现实作为单线程运行时,当这种运行空间因为现实变故变得更加狭隘时,当我们不得已需要重新挑选我们生存空间时。那么互联网赛博空间则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人们拥有的每一个软件ID、主页、以及用户社群,都将作为自己的一个个人领域。并且像现实和同事分享生活故事一样,你可以在你的网络空间领域分享你的见闻、情绪或者色图。这种分享和现实没有不同,而且有些时候大大延伸了分享的内容和热情。
因此,在互联网的赛博空间里,这不仅意味着它超越了人类的地理空间和历史时间维度,而且也导致场的直接转移,进入我们生活相关领域。我们出行、购物、甚至起居都可以借助电子设备屏幕的点划进行控制与完成。也就是说,我们的部分生活空间逐渐被虚拟空间交织或替代。然而当2020疫情应对常态化之下,所谓的后疫情时代之中或者直接说成疫情时代也不为过,我们网络购物、网络教学、网络会议,都把人类生产生活的空间置换到赛博世界,可以说我们将这样长远的移居赛博空间,这种被动的移居更像是赛博空间对日常生活的殖民化,异化,因为我们最初创造这个空间,这个空间反过来又支撑型塑着我们。
「为什么人类迷恋赛博空间?」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将被网络世界异化成赛博人,我们将在充盈着无数信息簇的虚拟世界中穿梭,以多元感觉体验抵达生命的奥德赛。
虚拟(virtual)和虚拟性(virtuality)词源学解释都是来自拉丁文,virtuas,表示非存在。虚拟性是一种呈现的事物,它能指现实和行动的事物。并且对整个世界进行模拟仿真,虽然不能在物理学意义上呈现真实,但是能够对人进行刺激以达到深刻印象。这种深刻的体验或者说驯化,比起机械论世界观中的物质和能量来说,虚拟信息的驯化来得更加直接和宏大,也展现出不同的本体论形态。这种信息驯化直接将现代个体卷入无数的叙事之中,无数的碎裂空间中,同时陷入无限的影像网络中。这种虚拟体验可以十分真实,一种在效应上真实事实上却并非真实的事件或者事物。由此可以理解,人类存在的三重限定,生活的三种世界:外部世界、内部世界、和文化共享的世界。由于人类生命体验的双向性,我们既是作为外部世界的身体,又是拥有认知和行为功能主体,我们通过这个双向生命体验可以在这三个世界中自由穿梭与探险。
鲍德里亚认为,后现代社会中符号系统某种程度上不再指涉现实,这充分肯定和阐明了赛博空间的虚拟性。原子早已经成为了过去,未来社会发展象征是不断生成的网络,不断分裂成的比特块*,不断组成中心的图景。这也预兆着电子显现和虚拟现实将成为后人类生命的创造形式。
*注释 比特块:二进制数字,是信息的最小单位。
“在比现实更高的地方屹立着可能性。”——海德格尔
为了更好的阐释迷恋赛博空间这个问题,这里我需要引借一个概念“离心定位”,它和技术是不可分离的。人是一种偏离中心的动物,当然这种偏离并不是视角主义上的偏离,是体验中心的偏离。可以简单理解你作为碳基生命体验着外部世界,并且作为认知个体你能体验到这种生命体验,意识到个人中心偏离。这也是人和动物的差别,动物虽然有内在个体体验,却没有这种体验的意识。
因此作为偏离中心的人类,不乏陷入某种虚无之中、驻足于时间之外、裹挟于不平衡之上。这种游离于外的体验中心就亟需找到一个归宿家园或者乌托邦。当你在疫情期间的一个夜晚,思考自己生存空间被占据时,思考自己的种种不幸和哀伤时,你的孤独恰恰把这种偏离中心发挥到了极致,你渴求、向往、期待一种救赎。救赎你偏离中心定位的匮乏,救赎你置于虚无主义之中的体验。然而,人类注定是无家可归的,特性使然,当你回避现实世界的虚无时,当你寄托于赛博电子显现中的安慰时,这种无家可归显得更加剧烈,这种将人生体验置于虚拟之中,只会更加荒诞和虚无。虚拟空间的多元定位只会使你的个体体验更加分裂、破碎、病态。人间不值得的庸俗话语在你电子屏幕上显现,到点了情绪化了的你在朋友圈作妖,分享着你个人碎片体验的歌单的你与虚无负隅顽抗。
正如太空空间隐喻着一个“庞大飘渺,自由无畏,摆脱一切制度体制控制”的自我解放空间,赛博空间很是友好的向那些病态的人格展开怀抱,这并不是对网络世界进行修饰,赛博空间同样蕴含的隐喻是一种特殊的现实揭露,人类确实将陷赛博深空。
「我们会沦陷在赛博空间的技术囹圉吗?」
当我们置身于赛博体验空间时,我们对赛博世界的载体:技术也是不能忽略讨论的。
现代技术根本上来说是一种电子媒介技术,而媒介是人的延伸。技术帮助我们,充实,克服、跨越缺席带来的匮乏;技术是一种对吉登斯所说的时空分延的征服,对时间和空间存在的传统秩序的对抗。然而这种技术带来的征服与对抗只是现象学意义上的(如果我没有触及现象学更深层次意涵时,可以这样理解),这种征服让我们自大的认为对虚拟世界的改造和控制在人类掌握之中。我们可以自由在虚拟世界中,在永恒时间里游玩、拼贴、粘合、重置、循环、回荡。就像玩一局DOTA *你可以无限复活,死后重生,回到击杀前的状态(装备不会掉落),如果游戏没有结束你可以复活永生,如果游戏结束开第二局你可以永生。在个体生命的游戏赛博体验中即陷入尼采所言的永恒轮回。当在游戏里体验永恒回归时,我们可以理解到媒介技术更深层的作用:克服缺场、偏离、消失所造成的心理体验的丧失与恐惧。你在游戏战场不断的重开、再生、再战斗,不断的将自己置身于游戏的前愉悦中,不断的通过复活、买活来克服死亡缺场的不安和恐惧。游戏里复活只是将这种消除恐惧与缺场可视化和机制化了。
*注释 《DOTA》也译刀塔,是以《魔兽争霸III:冰封王座》为基础制作的自定义地图。地图中分为天灾和近卫两个对立阵营,玩家选择阵营后,操作英雄通过摧毁对方遗迹建筑来获取最终胜利。
当我们发现我们对这种缺席或者某种虚无可以抵抗时,或许我们只是过高的评价自己控制能力或者过低的认识了技术。正如开篇所言“人类是根绳索,紧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这是一根高悬于深渊之上的绳索”。而我们现在不得不正视这个技术隐喻意义上的深渊,人类的进化、生命形式的转换都将与技术息息相关。也可以进一步说,技术可以作为一种本体论机器,它生成、进化、突变,将人类置于虚拟空间隐喻的本体论之中,像宗教一样,被人塑造成一种诡谲神圣的形象。
就网络本身而言,有人把赛博空间比作人类潜在的、巨大的坟墓,精神性和神圣的宗教体验在那里滋生。如今网络空间将全球大脑聚合,形成某种集体网络意识和神经系统。这无不是网络对现实的入侵,对人类的异化。人类难免会陷入某种海德格尔技术分析意义上的数据处理机器,踏入某种无法逆反的窠臼。人类虽然享受着着巨大本体论机器的空间体验,承认自己栖息在虚拟世界中、巴不得自己生出电子眼、机械臂和电子显现链接的脑接口。人们在赛博空间中扩张,享受着这异质空间的现实,沉迷于虚拟空间的享乐与愉悦,沦陷在赛博世界的再魅化空间。这都是需要代价的,代价是人类个体的异化畸变,纯粹物理空间的消逝和遗忘。当人们熟稔虚拟空间的规则时,反过来会发现自己同样会用这种规则体验宰治现实原子世界,这是难以想象的。这会导致人们失去对生命本身纯净活性的体验和灵性。或者说在这个技术空间里,科学理性将个人完全异化,荼毒侵蚀着现实空间。
从政府层面来看,决策者很擅长也很热衷于用信息技术来对权力进行运用和驾驭。它能够更加快捷方便友好的实现对于民众的管控。这里我将抛出一个思考内容,随着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的发展(可以确定政府确实很重视这两个领域,哪怕是很基础的生物识别),政府对人的控制逐渐从身体向心灵转移,当然前者还是最根本的。像疫情期间粗暴归类的健康码、我们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手机移动端的信息获取权限与追踪。甚至前不久武汉某信息学院新建环形教学楼的全景敞视的笑话,无不体现出我们的现实生活空间,被网络技术的殖民和架空。至此,我们每一个个体都被纳入到这种现实与虚拟交织的虚拟本体论隐喻中。
「赛博朋克化?」
互联网中网民是虚拟世界的公民,而人们喜欢将对话互动的用户和对象称为网上邻居。人们很清楚他就是一个实在的个体,现实中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一个拥有特征显现身份认证的生命体。(这自然排除某些媒体推出的AI网红,Vtuber *等)。现实中我们可以用视觉经验描述,用身份认证定位这个人的身份。然而在互联网中,我们如何去区分和和识别你的互动对象呢?
*注释 虚拟主播Vtuber:是指使用虚拟形象在视频网站上进行投稿活动的主播,以虚拟YouTuber最为人所知。国内普遍被称为虚拟UP主,Virtual UP(VUP)。
身份的词语源学概念可以追溯到拉丁文 identitas的概念,identitas 又源自 idem意为“同一” 。表示每 一 个人与他或者她自己的独一 无二的关系。我们的身份都是在不断建构和重组中生成,且持续的生成。而现代社会最明显的标志正如鲍德里亚所说是没有本原的超现实。人们在指向虚拟世界的符号中,可以变成任何你想成为的人,真像或许已经显得不再重要。如果乔碧罗没有出现直播事故,她仍然是宅男心中真实的女神;如果性侵律师没有被曝光,他仍然是朋辈之间的模范男人。然而这一切都是在不断变动且被意外交织塑造着的,身份也是不断的迭代变化不稳定的。正如吉登斯所说,我们本就处在一极其不稳定的世界里。现实如此,飘渺浩瀚的网络世界更加是这样,网络无前任,换头不认人,改一个ID,主页,头像,性别都将对身份进行颠覆。但是也只有个人主页才能对个体进行一个相对稳定的叙事构筑。
尼采及他的后现代主义追随者,把主体界定为一种语言创造的幻象,“我”不过指涉个体任何现实,仅仅代表一种异质,偶然力量游戏的聚合。这更像是在这个连续的生成世界之流中的相遇与相对驻足。因此在这广袤无垠,异质丛生的虚拟世界中,人们仅能暂时通过主页展现身份,更多的是主页的更替与流变,这意味着个体身份的多重印象和分裂。
终于讲到我最想谈的内容,当个体通过主页的不断更迭来展示自己身份、情绪和动机时,难免陷入多重病态人格综合症中。我们常说人格分裂,网络和现实的分裂,网络不同社群的角色分裂,不同APP之间的分享和主页的不同的分裂(尤其微博和微信之间)。这很好解释,从戈夫曼拟剧论而言,我们在网络空间这个舞台可以演绎不同的自我,不管你是幕后正人君子的朋辈好友,还是幕前哗众取宠的赛博小丑;不管你是人前温柔乖张的为人妻女,还是人后东施效颦的拍摄“茶艺” *。这些都只是不同的面具罢了,正如尼采面具哲学,我们不需要太过人性化的身份。许多批评这种多重病态人格的人说其为一种医源性疾病,然而这种症状或者说癔症太正常不过,或者退一步讲不过是一种正常状态的病理放大。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关注医学意义上的病症,我们只需要认识到,这是作为病态个体的正常的生活建构。就像尼采而言人是一种疾病的动物,人们在内部的撕裂最后才能得以个体超越。而这种病症更有着多重魅力的隐喻,只是比中世纪的肺结核的隐喻更加隐晦一点。人们可以在夜晚赛博朋克化,将自己糟糕的心情录入屏幕,放生到赛博宇宙中;人们可以在夜晚黑化Emo *化,将自己压抑的另一面在微博或者推特释放,不管是黑色,红色还是黄色。这都是真实的你,这是流动中的你,这个社会本就充满不确定性,社会领域崩坏不再稳定,而流动是现代社会主要特征,它是健康的。你的这种线上不同的人格特征和精神状态才是丰满的你,更加适应流变的现代社会。而那些保持离线身份的人在网络空间面对突变,面对不确定的流动的恐惧时将显得更加手足无措。这一点来说,你更是健康坚强的。
*注释
茶艺:指可以把绿茶行为拿捏得很恰当的大师(贬义)。Emo:其实是“emotional”的缩写,这是一种独立的摇滚风格,多指情绪化/情绪化硬核。
“俨然有众神存在,但是却无上帝”。 ——尼采
当我们的意识在各种空间历险穿梭时,我们将思想的触须延伸到各个地方,将意识的片段停留在各个角落。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全能(omnipresence)不仅存在于真实空间,也触及到虚拟世界。我们成了虚拟世界的建构者设计师。像魔术一样,人类确实通过技术掌控着各种变化,而上帝也从人类的缔造者降格为人类的投影。因为人类更加深入体验和认识到了某种虚拟本体论或者说只是隐喻意义上的。
「虚拟世界会成为现实吗?」
有人认为虚拟现实导致某种本体论意义上的复兴和革命,甚至引起某种本体论恐慌和实在论崩溃。因为有人会担心自己存在的现实会真的消失吗。因此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体本体论变化和讨论。如何认识这种虚拟世界互动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差异,如何识别这一体验空间置换带来的变革,就像中世纪后期人们从宗教空间救赎到人类世时,这次我们从现实世殖民到赛博空间又是一个怎样概念。或许我们无法预测长远未来虚拟现实或者虚拟世界是如何发展运行的,但是就目前对虚拟世界本身的把握和摸清是很有必要的,也能更清晰的探究本体论潜质。
当世界彻底变成图式时,我们才得以辨别其本质尤其在当今时代。我们的世界是由信息组成,就像17世纪科学家思考能量的状态一样,我们现在将把信息最根本的世界运行机理,宇宙一种基本属性来探讨。控制论的创始人诺伯特维纳认为:这个世界就是由一系列的信息模式构成的,而且每一种模式实际上也是另外一种模式的反映。可以说世界运行的不同系统正是在这些信息模式的盘带下和谐、运转。当我们进入虚拟世界,我们即被信息包围,处于真正的信息超文本之中,或者说我们自己变成了信息,思想依附在具象化在网络的图文、文本、形体之中。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即虚拟化赛博朋克化了。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现象,当我们还在纠结于机械世界观的图式的物质精神二元分裂时,信息已经很好的改变了这一切,至少它将物质与精神很好的契合起来,将无机世界、有机体、智能网络很好的弥合。
当我们有了以上对信息和虚拟空间的认识基础,我们在对虚拟世界这种超空间的几何学、物理学甚至宇宙论认识和运用时才能清楚定位我们的各种体验空间。或者说,赛博空间能够真实的帮助我们形成对我们现实宇宙空间的理解。数字文化领域学者凯文凯利断言:“人类正缓慢而日益确定无疑地相信,宇宙就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科学家已开始用计算机科学手段在计算机上模拟生命。”像计算机一样,宇宙本身是一个不确定的系统,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和解决不确定性。不管是达尔文进化论思想,还是马克思社会进步理论在这种计算机图式隐喻下,都显得失色太多。是否我们的世界会像马斯克认为的那样:我们活在模拟(simulation)中,认为人类文明很可能与游戏一样,都是许多模拟文明中的一部分,计算机隐喻作为一种新的宇宙符号呢?这是有趣且值得思考的。
就像我们无法预测超远未来世界的发展一样,至少目前为止我们对于计算机隐喻这一部分想象是很局限的,仅仅是思维停留的一个片段。这个不做过多讨论,而对于我们真实相关切的与虚拟世界,虚拟现实契合的发展会多大程度上冲击和破坏我们的现实世界,或者说是否最终能替代则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们处在时代的分水岭,虚拟现实、全息投影、交互沉浸等关键词已经充斥在我们现代社会。虚拟现实不像是是鲍德里亚认为的作为现实消失的一种形式,而更像一种新的现实的展开与开放。然而这就触及一种本体论争论,虚拟现实是否和自然现实对等。这也是无数人幻想自己赛博朋克化的基础根基。然而很不幸,就目前而言,虚拟现实表现出的种种迹象和变现过于差劲。国内目前对于虚拟现实的研究大多是在心理学伦理学和认知科学领域,所以可以理解的是虚拟现实虽然不同于实在物和场,但是却能给人以感官认知上的“真实”体验。这种对于真实的体验主要来自于不同的刺激,即现实实在的刺激和主体内部神经系统的刺激以及虚拟影像的直接刺激。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尚处在进化的的边缘上,我们的某种超体验需要借助工具,就像我们的祖先智人那样。现在的虚拟现实体验真实性来自于基础设备和环境,来自于个体自身对于声、光、电刺激带来的生理反应或者说幻觉,来自于虚拟影像表达的电子显现。共同塑造和提供了一个超空间,超体验。当这三者任意一种缺场,那么对于个体的虚拟现实体验则是致命的,当感官或者人体机能被摧毁那么虚拟现实赋予个体的体验不复存在,反过来讲,当个体在自身内部不断的建构强化虚拟现实的光影刺激,不断自我建构,那么这种虚拟现实是会更加真实的。可以说科技发展的现代阶段,虚拟现实是依附于主体现实个人,并和主体个人相互建构生成扩张的,毕竟虚拟现实不能给你提供人体机能上管饱的面包,意味着只要有肉体存在人类就不可能在虚拟世界中不朽。
「赛博格会梦见电子森林吗?」
然而对未来的企盼和向往总是迷人的,后人类超人类的生命形式又将怎样存在呢?
目前来看,我们需要借助外设才能达到一种虚拟现实的体验和融入,这种虚假的体验不能使人类从根本上进化,只有当人从物理上和生理上彻底虚拟化变为信息数字存在时,我们才能将其称为自由的精神主体也才是人类生命存在的一大彻底改变。然而这种改变,又是超远未来的一种想象,那时的人类也将只是作为一种符号意义上的人,延续着人类的文明。而我们目前可以想象到的,这种超人类,赛博格的转换是得经历一个过程,至少目前来看这个过程迈出的第一步即“升级”我们的身体和思想。
结合埃隆马斯克所说的脑机连结Neuralink,我们将突破意识和现实的割裂。当然目前为止脑机接口这个项目主要用于肌体,残障领域的行动恢复。不过这不妨碍我们意识到这种通过脑机接口的上传、下载和共享成为可能。意味着未来的超人类可以用机器复制,甚至置换器官,并且拥有多元同步的心识。这种超人类在赛博空间和现实空间中穿梭,超越芸芸众生。或许那时候的人类也从生命形式上发生了根本性转变,那是人类已经基本掌握自身进化或者说计划过程,自己决定自己的继承者。自己决定是用于上传和呈现的人工智能(Al)或者赛博人(赛博格cyborgs),即集半有机体、半机械体于一身的居间形式,还是一种完全的虚拟化的记忆知识聚合的中心大脑。那时人类的体验中心将彻底分裂、增殖、衍生,而不是简单的中心置换,我们将完全处在多元体验中心,或者可以界说成各种平行宇宙之间。
当我们能够直接上传分享意思时,就会产生各种有趣的现象和困惑。我一直坚信话语建构说对于我们认识这个世界很重要,抛开语言的能指和所指的符号,我们似乎需要直接进入元语言来对事物进行讨论。语言作为勾勒这个世界的载体、工具或者说幻象,我们需要它的在场叙事。然而当我们成为赛博格,融入网络计算机的集体精神中,意识通过直接编译、上传、下载。这样思维就不经语言中介,直接进入社会和互动。这有点难以想象且恐怖,因为当我们思考时,我们在通过语词话语概念在思考,然而这种脑机连结直接磨平了语言符号作用,将思维凌驾于语言之上,这是非常吊诡的。另一个现象是,当我们成为赛博格,但是仍处在一个国度文明之中,我们也难免陷入德雷兹的控制社会中,我们被置于多重体验中心时,我们感到的是一种主体的愉悦与超越,我们幻想自己已经成为了自由精神的主体。然而,作为思想的共享体,和过度依赖赛博空间的体验,我们肯定会被监控,和数据纳入统算分析之中,这并不可怕至少你能感觉到是你自己能决定是否想要越轨。但是未来社会的一大趋势,信息聚合,统治者可以完全轻松的窥探和攫取你的个人所有意识信息,在你不知觉情况下,或者已经背地里更改了你恶和自由或者某种动机的意识程序,并且你却不知道,你却仍然认为自己还是特立独行的个体,自由掌控的主体。这种控制是一种彻底的改变,就像可以自由决定自己公民是好战的还是犬儒的,是侵略性的还是温顺的。
「终章」
现代性作为一面镜子,将这个世界变成各种图像。后现代性把这面镜子化为万花筒折射生成无数的世界图式。人类作为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精灵”在这个各种世界图式中占据,栖息,进化。各种生命形式慢慢变异,更迭,在宇宙论和本体论中探险,这是危险和充满恐惧的历程。人类稍不注意会走向深渊与灭绝,哪怕已经完成后生命形式的转型,但是那毕竟已经不再能称之为人类。
人类穿越生命的奥德赛历程中,难免会遭遇各种不确定性,全球变暖,环境灾难,人类贫苦,人口爆炸,这都是处在生命突变的边缘。然而整个历险中的恐惧对人类的启迪也是有限的,工业化,加速主义将人类世变成了纯粹的本体论进化机器,对于自然对于生灵本身缺少聆听和反思。一切都感觉太快了,城市化,信息化,技术化,把人类异化成加速灭绝的符号机器。世界有多快的发展,生命就包含多少的不合时宜与不可控。只有从人类存在本身出发,保证我们能够清楚调控和介入技术产生的影响,保证我们能够及时暂停、减速、反思某些技术开发,才能从根本上稳定的延续文明,才能像奥德修斯一样回到我们的家。
“我们是自由,是自由无羁的精神——我们仍然拥有它,拥有一切精神的悲痛及其弓弦的全部张力!或许还有箭矢,有责任,还有——谁知道呢?瞄准的目标……余者(therest)还重要吗?余者仅仅是人性吗?” ——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