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写于 2021.10.21
神们自己
先知与武器
最伟大的 MOBA 游戏 DOTA2,其国际邀请赛 TI10 继续上演资本的游戏,原始的运动和博弈。在奖金池高达2.5亿人民币的最高赛事,此时的竞技(作为智力和体力竞争的电子游戏)已经脱离埃利亚斯所言的,运动作为协调文明社会中情感的张力和激情,而是注入多重暴力和争夺。至此,我断言竞技游戏继续作为残忍的杀戮和暴力被观看,文明只是以它不拖后腿的姿态在前台呈现,对抗和暴力仍在后台上演。如今并不是缺乏兴奋和切实的危险,只是分裂和塑造世界的像在恣意生长,模糊和区隔现实。
韦伯预见过德国的命途,也预言了100多年后的今天。专家、信众和享乐人,像被夺舍的无精神肉体;历史变得虚无,诗歌变得肤浅,艺术失去向导和参照,社会装置和引擎已经抛弃了领航者,漫无目的的在深空苍穹漂泊;每个人都在狂欢,欲望在无序中滋长,媒体沦为武器,人人都是艺术家,都想成为先知、神,和洁净的人,但又注定平庸,在各自的亚世界沦陷,镶嵌。科学想代替上帝成为正统和神尺,丈量属于人本来的位置,规定出正确的序列。然而,世界是矛盾的事件集,韦伯宗教社会学早就认识到这个世界由不可化解的矛盾组成。正因为丈量,必然越轨;欲走向正确,必踏入分裂。
人们喜欢通过科学计算掌握一切,祛魅一切,但这只会让人容易疲劳和匮乏,这是身体和精神的消耗。预示分裂的路径不仅只存在于精神,也必然瓦解当下的,现代性。现代社会中的生产和发展并没有触及最终产品,最深层的进步,进化和革命,而总在最细微、最临时和最当下的东西上用力。电子产品,家居换新,苹果迭代,系统升级,UI重构,只是在取悦身体和刺激更多多巴胺,无尽生产无意义的东西,视频,信息,进步性,自由和正能量。至此,分裂已经成型,在时空和当下偏移,视角和中心体验中转场。
祛魅前的世界,我们嵌入在族群,宗教和自然中。现在我们完全偏离了这些,而被自然的替代物,病毒的敌人,Feed、浇筑和灌输意义。这是个痛苦的过程,从世界边缘醒来,看到真实的荒凉,环视不断跳动的符号,城市、建筑、汽车、标语,视频、维基、博客、主页,一切跳动得如此之快,让人不安。这是一种双重折磨,比韦伯祛魅后的清醒更加煎熬。如果说尼采认为一个人承受多少真相作为其精神强度的检验,那么现代人不仅承担真相和无意义,也要感受假象和跳动,不断变化的意义。这考验人的韧性和身体强度,或者说人成为了容器。这不仅是当下,也是未来我们的命运,在意义生产意义的复现中折腾。
韦伯认为现代性以后的世界必然处于极寒长夜,他在《以学术为业》篇末引用以赛亚书,守夜人的回响,“守望的啊!黑夜还有多久才过去呢?”守望人回答:“黎明将至,但黑夜会再来。如果你们还想问,再来问吧。”
这是个渴求意义和先知的时代,然而新的先知和救世主还早,与其说不能或者说不便示于人。韦伯认为这时闭嘴是更重要的,先知永远成为先行的疯子,艺术表达也注定远离普通群众,Kanye(Ye)、Elon、Trump,一定程度都是这样的疯子。韦伯认为先知、艺术家、圣者在表露灵魂的时刻是没有用的,因为现代社会没有神,也没有活的幽灵。若想信奉神,必然牺牲理智献祭,必然遭到理性世界祛魅,或许只是没有伦理先知了,拥有艺术表达的将是韦伯口中的榜样先知,成为新时代的丑角也不再难堪吧。
可惜先知没有下场的时候,大众急于替代先知,人们喜欢依赖公众、媒体、权威判断,这是日常生活中的权力呈现。人们急于预言,急于审判,急于狂欢和重复这种体验,互联网,微博,朋友圈,Reddit,Youtube各种媒体之间的复制、迭加和展开,聒噪。在去中心的社会中人们成为单子个体,交付自由而安享平等;注意力、情感必然被消耗,而从没亲自感受过。托克维尔认为这样的社会注定走向平庸。因为最终暴政将直接体现在对精神的奴役,而不再是身体,这种奴役必然渗透到生活、家庭、生育、情绪、信息和各种感受中。
韦伯吟咏着让人想起尼采的话,没有人知道在社会这座笼子里,是否会出现新的先知,或者重生旧理念和理想,或者只是僵化的、机械性点缀一种让人痉挛的幻想。
身体与潜入
作品作为身体排出的粪便和垃圾,是佛洛依德说的献礼和贡献。排泄出精神的胶黏物,被劫持即循环的书写,分离作为采样的音乐和其他容器。令人满意的作品永远是污秽的,这是括约肌快感,它是粪便即洞和阴茎的隐喻,交配。交媾意味着污秽和人口,即复制和重复,污染。从肛门夹断的那刻起就已经被劫持、重复,最有想象力和身体体验的小孩子把粪便作为自己身体一部分,他完全享受饱腹、肛缩和夹断的快感或者说肛欲期的快感。Ye三个夏天每天琢磨五个伴奏,博尔赫斯永远在构思诗歌和故事,这是一个享受肛欲过程。至少粪便还是身体的、笔直的,脱离了身体的粪便必然变形,只剩观看和变质。
上帝从我们自身剥夺了我们的本性,剥夺了我们诞生者的真名,悄无声息的抢在我们之前发言,他即是差异。这种差异在我们身体中回荡,直到身体原初的异己性被当做污迹、威胁和秽物来思考。这种差异性和原初的生产即秽物,让我们与自己身体分离,我们不再从出生始就拥有自己的身体。“排便,即与排泄物——我身体宝贵的那些部分的那种日常分离”(弗洛伊德语)。如此,降生即盗窃,贬值和玷污。我们的真实性从洞穴诞生的入口就被窃走,那是大写的上帝。上帝的历史即排泄物大写的历史,排泄逻辑。
上帝并不创造,他只负责谋划、偷窃和夺舍,他是欺诈者,盗贼和撒旦,也是篡夺的结构主义者。这里偷窃的大他者上帝已经盗走了我的身体。我们与身体建立联系即出生后我们的身体就不再属于我们,我们的出生就已经被窃取窃取。身体分成器官,血肉之躯的内在差异敞开一个缺陷,这种差异缺陷使身体认作精神,将自身付之阙如。生命的呼吸是一种好的灵感,它不服从听写、阅读,观赏。这种呼吸会在某个所有权没有成为偷窃而拥有自身,从而将我安置在真正的交流中。一旦窃走呼吸,那我的字母将不属于言语,呼吸不属于身体,姿势不属于生命。在一个场所,所有的盗窃场所和开口,在那里敞开和撕裂,形成开口和深渊。这是诞生之口亦是排粪之口,所有的开口都以此作为源头指向他。他总是填满和填不满,总是被寄生物飞快捕捉。这里成为上帝的殖民地,最活跃和腐烂的宿主。
摧毁隐喻。摧毁书写过程直立在作品中的异化过程,即迷信现象。拒绝隐喻必须解决对文本和和诗歌写作的迷恋和游戏。当然,杀了隐喻,必将我们投掷在危险中,粪便生产出不带有神性的作品,必将遭受污染和器官衰竭和缩减,古典戏剧的瓦解一个姿态就是对器官的缩减。一切未诞生之物都有可能诞生,生成之物必然赤裸的呈现,器官最终露出血肉。
拒绝作品。拒绝让自己的言语、身体及诞生被那个鬼鬼祟祟的上帝劫持,防止繁殖着我与我之差异的剧场,以及剧场的谢幕和开口,防止差异扮演剧场本身,将自己委托给梦呓的高烧,在癔症中破坏和恢复。
书写与社会
书写作为一种迷雾,隐喻,场域的争夺和迷藏,如想象,一旦开始就入了不可想象之域;言语,一旦指涉就进了不可指涉之镜,书写一旦记录,就注定被劫持和溜走。这里我主要对二项式的言语和书写进行了衍生。书写作为对某种源头的迷恋,神秘的源头,文字,符号,逃离的文本,隐喻,唤喻,不可溯源也不可重复原初的字母,如同沙之书一般。梅洛·庞蒂认为作家思想不是从外部控制语言,而是作家本身就建构方言并通报我们的思想。书写是一种航行,可以想象白鲸记是如何克服这种文本,生产一串一串的航行意义,但是文本社会中的航行比这更复杂。
多萝西研究社会更多的让社会现实活动介入,她书写社会的方式即成为社会关系的一部分,并且将社会的一切书写转成社会学文本。即我们需要介入日常生活,如同涂尔干悬置主体一样,能动性的生成是社会属性的,这种社会关系的日常呈现,如埃利亚斯书写宫廷一样亲近。这种书写的主体被重建成话语碎片,并伴随分配有对象化和客观化的属性进入文本。此文本中的社会和主体是分离的,与经验社会是分离的,即从一只鸟的世界来理解,但这种理解没有鸟本身,因为主体已经退场。或许这里卢曼的二阶观察更合时宜。
话语在互动中形成,必然具有社会性。这是我社会学分析训练的必然,言谈和话语是说出符号,书写和转录是记下,铭刻符号。但在二项对立中,书写必然是高于话语的,一切的规范、行为,社会性都是通过书写或录入传达,只要人类不是公用一个大脑,那书写必然成为最强的脐带,人类的记忆,情感,联系,都通过书写和记录传达。只是现在是媒体,媒体标语,字幕,报纸,背后的手稿,演讲稿都是书写的产物,最直接的制造和传达。这也是埃利亚斯认为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细节,行为都是受社会结构影响,布迪厄的研究维度之一,书写和发现即是描写文本在场域内的沟通,作为一种差异的互补和游戏。这里德里达将文本放置在一个真实存在之前,反对任何基要主义社会学单一主题,而代之以游戏式的语言的社会学性解释,这也是我对文本的本身的认识,文本游戏性大于符号。书写还可以解释口头语,转瞬即逝的讲述,并无呈像,而像这种视觉隐喻也是依赖于书写的。言语是一种原型书写,但不能凌驾于书写之上。
媒体时代以来,我们被罩在了代码化的苍穹之下,数字控制形而上学。社会控制一定程度通过信息控制,预测、模仿、程序化、书写、记录,表面的现实在退隐。借用区块链世界的一个概念,代码即法律,区块即正义。未来的法律是用来约束代码的。有约束,即有潜入,这是一种算法潜入,未来必有算法信仰,先知必然行其道。韦伯曾自喻为先知耶利米,然而社会理论家既非先知也非技术专家,而是残篇遗迹收集者,苦难、悲痛、残缺。当然韦伯并不致力于此,从不以先知角色自居,只是将自己镶嵌在时代里叙述。就像尼采一样,撤裂自己作为先知、传教士角色的立足之点。
然而,现代科幻片,灾难片,纪录片已经取代了苦情先知的角色,不断的咏叹先知的言说,不断的将人类面临的问题拉向屏幕、生活,然后暂停。这并不能解决当下,救赎之道必然衡存于所有古老的敌人,饥荒、战争、瘟疫。而现在,我们面对的风险和恐惧正以这种方式暴露给我们。
操纵。